文/唐湘龍
我在思考公共政策。這跟每個人都有關。
油價是我長期盯著看的消費權益。預告油價變化,改變用油模式,讓消費者在每周油價漲跌過程套點小利,是我的工作之一。在你看完這篇文章之後,先別急著加油。下周油價大跌。
跌幅不是一塊,也有八毛。這只要代公式進去算就可以了。上周已經大跌六毛,本周續跌。原因很簡單,國際油價大幅回檔。上周創四個月新低,本周將創九個月新低。去年吵了大半年的油價解凍問題,本周回到原點。
因為有公式,只要願意,都可以自己算油價。這沒什麼了不起。
但透露一下,油價公式將要修正了。因為過去大半年的大吵(雖然台灣什麼都可以大吵)我參與了兩場研討會,我沒辦法聽完全場,但還是要很努力去了解一下專家、業者們的想法。裡頭有許多針鋒相對,很有價值的討論,讓我對油價問題,有了更深認識。
這不是我要講的重點。重點是油價。油價是消費行為的核心。油價也是能源政策的核心。我預期油價公式將會有小幅修改,但所有的修改都只是聚焦在「如何讓國內油品價格更精準反映國際油品價格的漲跌」。讓賣油的,和用油的,都覺得比較公平。但一個公式是沒辦法處理油價裡頭的政策問題或政治問題的。關於能源稅、關於中油效率、關於中油台塑的聯合壟斷、關於政府在油市失控時的角色,這些,公式裡都不會有答案。
不過,在公式的專業討論裡,有碰觸到一個政治問題:如果油價漲太多,是不是要完全反映?如果反映該有個極限,那麼,這個國內油價的上限要訂在哪裡?也就是說,不管汽油、柴油,要不要訂一個價格的天花板,讓消費者知道,再怎麼漲,漲到那個天花板,「凍漲」機制自動啟動,就不會再上去了。但這一定留下一個問題:如果國際油價漲破了這個天花板,要凍漲了,那麼,凍漲的代價是不是就由政府以中油之名吸收?
在「凍漲」這件事上頭,馬英九吃過兩次大虧。一次是2008,一次是2012。一次是陳水扁留下來的。一次是自己挖的洞。消費者凍漲凍得很爽,好像活在「桃花源」裡,只知秦漢,不知魏晉。等到財政受不了,選舉風頭也過了,解凍,一次漲足,每次都是政治風暴。問題是:有從兩次凍漲風暴裡學到什麼嗎?
我猜,馬英九一定有用針扎手指,發毒誓,絕對不再凍漲。但這是沒有用的。台灣的能源環境和政治環境,只要國際油價漲到消費者受不了,凍漲的壓力是沒有政客受得了的。所以,新公式的檢討裡,就坦誠台灣的油價政策是「價格上限法的管制模式」。理性的預留了「凍漲」的可能。「錢從哪來?」設「油價平準基金」。由基金墊付。「油價平準基金從哪兒來?」「……」
這是盲點。我參加了會議,我從題目上就有疑問:為什麼只有價格上限法,而沒有價格下限法?為什麼油價不能是一個區間價格?在區間裡,完全自由波動。但遇到天花板或是地板,就停住。過去,關於油價管制的最大問題就是只有天花板,沒有地板。只有價格上限,沒有價格下限。價格太高,受不了,要「凍漲」;請問,價格太低,大家都受得了時,為什麼不「凍跌」?
以我個人為例好了。我認為可以把天花板和地板訂在95無鉛每公升38到32元之間。到38,不囉嗦,凍漲。到了32,不囉嗦,凍跌。但凍跌之後的「暴利」不歸中油、台塑,這些暴利就是「油價平準基金」的基金來源。如果油價漲破38,凍漲會產生「暴損」,這個暴損也不由中油台塑負擔,就由平準基金進場平損。
政府已經快窮死了,不可能有什麼餘力去設什麼平準基金。平準基金是個對的方向,但既然是平準,就是個調節水庫,應該儘量取之於市場,用之於市場。簡單講,我的建議是:有凍跌,才有凍漲的本錢。才有「平準」的邏輯條件。降低賣油、用油以及政府三方的財務和政治風險。雖然國際油價可能漲多跌少,凍漲機會比凍跌機會大,但至少比現在只凍漲,不凍跌,只有暴損,沒有暴利,合理太多。你覺得呢?
凍跌的政策正當性不只在「平準」,還一個,是「節能」。讓油價不至於跌到失去效率誘因。我們的油都是舶來品,維持某種高價,本來就是對的。結果,我們不但不是,還搶著維持低價。嚴格講,「凍跌」才符合節能減碳的長期能源政策。凍跌才是當下油價討論的核心議題。但產業用油如涉及競爭力,可以特別考慮。
最近,國際商品行情急速反轉向下。以往,如果有北韓揚言宣戰,或是波士頓恐怖攻擊事件,國際油價不漲死你才有鬼。但這一周,不但不漲,反而大跌。不只油價,連「避險聖品」黃金都崩盤,這是國際金融市場規則重組的訊號。
過去,談凍跌,可能給人天方夜譚的感覺,「怎麼可能?」但現在,有機會了。建議政府部門好好思考凍跌以及油價平準基金的可能性,這有機會真正解決油價的經濟和政治風險。
請問:你們聽得懂我在講什麼嗎?你支持凍漲,這一定的。但你支持凍跌嗎?
(本文作者唐湘龍,資深媒體人、時事評論家,NOWnews《今日新聞》名家論壇作者)
新聞來源:
YAHOO新聞